无麸质饮食都是商家的营销炒作？这位三甲医院的精神科医生有话说
▌60秒知识点速记
1.麸质会对人体造成多方面的损害。与肠胃受损相比，精神受损表现更加明显。
2.已有多项研究表明，焦虑症、抑郁症、多动症、孤独症、精神分裂症都和麸质有一定关联。
3.麸质不耐受可以发生在任何年龄段，症状多种多样，很容易误诊。
4.麸质不耐受患者仅仅尝试改变日常饮食，病情就会有十分明显的好转。
大家好，我是Drowned，一名精神科医师，在某省会三甲医院工作，从事临床医疗工作已经快6年了。
说起精神科，在大多数人看起来，这是一个特殊的科室。总有朋友神秘兮兮地问我，你们那儿都是些什么样的病人啊。
不得不承认，现代社会，精神类疾病可是越来越多了。
我们临床中常见的精神类疾病有抑郁症、焦虑症，还有会产生幻觉和妄想的精神分裂症等等。一直以来，我们的治疗方案都很简单、明确：通过抗抑郁药物或抗精神病药物来进行治疗。
直到2017年初，我无意中了解到了高碳水化合物饮食的危害，开始阅读国外很多关于低碳水饮食的研究，这时有一个问题突然引起了我的注意，就是麸质。
目前，医学界已经有很多研究发现，麸质对人体的损害是多方面的。
之前我也看了野兽生活研究所写过几篇关于麸质危害的文章，比如：
我来简单总结下：
① 麸质导致的问题最广为人知的是「乳糜泻」，也称麸质不耐受。这种疾病正在影响着世界约1%的人口。乳糜泻的症状是趋向于躯体方面的：腹泻、腹胀、消化不良和贫血等。
② 与乳糜泻不同的是，「麸质敏感」是一个最近才经常被提起的一件事，对麸质敏感的个体可能没有乳糜泻患者相同的胃肠道症状，实际上可能完全没有胃肠道症状，但是神经和精神方面的问题却经常可能是首发的表现，包括癫痫、偏头痛、阿尔茨海默病、抑郁、焦虑、精神分裂症、多动症、自闭症和进食障碍等。
看到麸质敏感与精神类疾病的关联性，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
随着对这方面知识的逐渐深入了解，我惊讶地发现，国外的很多病例研究表明，不少精神类疾病，在采用无麸质饮食后，竟然症状真的会有好转。而且，仅仅是改变了日常饮食，就能带来非常明显的变化。
出于好奇，也为了科学实践，我自己先尝试了无麸质饮食，先简单说一说我的个人体会：自从我把麸质从自己的饮食中排除后，我的过敏性鼻炎很少犯了，之前常犯的皮疹也很少出现了，而且整个2017年，没得过一次病，包括感冒。
不过这还只是我个人的体验。比较遗憾的是，目前真正用把无麸质饮食用于医学治疗方面的病例研究主要还在国外，现在国内大部分人都还没有麸质的概念，就更别提研究用无麸质饮食治病了。
用无麸质饮食疗法帮患者成功出院
直到某一天，一个患者走入了我的视野。
这是一位52岁的患者。在我印象中，这是两年内他第三次住院了， 眉头紧锁的他，看起来明显处于低沉的情绪中。他的焦虑和抑郁症状都很典型，同时还伴有躯体疼痛，尤其是头痛。他的症状很重，用药剂量也很大，而且前两次出院后也有在坚持服药，但是还是症状复发再次来住院。既往做过的物理检查和血液检查都没什么明显异常。随着住院时间的增长，他的药量在逐渐增大，但是症状缓解得并不明显，尤其每次查房他都会说头痛。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之前看到的麸质可能会导致头痛的事，那不如让他尝试一下无麸质饮食？
我当时的思路很简单：毕竟只是改变一下饮食，即使症状没有减轻，也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损害。于是我把这种对大部分中国人还是一种新奇的饮食法告诉了他和他的家属，说实话我没太指望他能听我的，但是他们听完决定试一试，毕竟现在吃着药症状也不怎么缓解。
过了一周，我问他情况如何。
他告诉我，头痛有所减轻。
我很震惊。
我告诉他继续坚持，又过了两周他出院了。
自此以后，有时我遇到一些这类患者，也会给他们介绍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实际收效甚微：大多数人像听天方夜谭，并不会如此去做——因为，不吃面食，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老祖宗吃了上千年的东西，让你一句话就给否了？
还有，我来医院就是让你给我开药的，你突然跟我说什么改善饮食可能能治病，逗我呢吧？
无麸质饮食并不是什么新潮流
实际上，关于无麸质饮食的研究，国外早已有了很多。
早在1966年，来自美国的医生F. Curtis Dohan提出了一个假说：在携带精神分裂症基因的个体中，实际发病可能与摄入谷物有关，如小麦和黑麦。
这意味着，有遗传倾向的精神分裂症易感者并不一定会继续发病，但是可能由某些特定的饮食因素导致其疾病发展，Dohan 医生认为这个因素很可能是摄入的谷物。
1984年，Dohan进一步研究发现，在一些不以小麦、黑麦、大麦和燕麦这些谷物为主要食物的国家中（新几内亚岛和其它南太平洋群岛），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病例非常少，比那些在饮食中富含丰富的麸质和谷物的国家少得多。
更有趣的发现是，当这些国家的饮食越来越西化，开始摄入各种各样的谷物的时候，精神分裂症的发生率便会增加。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从低谷物饮食的国家搬到高谷物饮食的国家的家庭中，当这些移民的饮食发生变化之后，孤独症的发病率也有所升高。
在2012年的一篇名为“乳糜泻与麸质敏感的神经病学和精神病学表现”的文章中指出，已有多项研究表明，焦虑症、抑郁症、多动症、孤独症、精神分裂症都和麸质有一定关联。细分的话还包括社交恐惧、惊恐障碍、适应障碍等等。
在2017年12月份发布的一项关于“长期无麸质饮食在非乳糜泻麸质敏感者中的效果”研究中，进行了一项实验。将44名非乳糜泻麸质敏感的患者，让他们对自己的症状在0-10进行评分，以及填写生活质量问卷，然后实行了长达一年的无麸质饮食后，再次对以上项目重新评分，同时也有43名乳糜泻患者作为对照组也采取同样的方法。
一年后发现，这两组里，最严重最普遍的那些肠内和肠外症状均有显著减轻。
这些症状包括：胃肠道症状、情感症状、社交问题。在一年无麸质饮食后。这两组患者在这些子类得到了近似的评分。
39岁，抑郁多年的她
让我们再来看一个例子：
一组由Malgorzata医生带领的波兰研究人员在最近的一项研究中试图找出引起焦虑症状的隐藏潜在原因，以及是否可以通过特定的改变饮食来治疗这些症状。研究者们明确发现了无麸质饮食在患有焦虑的个体上的效果，其结果令人惊讶。
参与研究的有一名39岁女性，她已经患有抑郁和焦虑多年。除了贫血没有其他疾病，而且因为她并没有腹泻、腹胀等乳糜泻的典型胃肠症状，所之前从没有被诊断过为乳糜泻。她已经经过多年的抗抑郁和焦虑治疗，但是她的抑郁和焦虑症状好转并不明显。
研究人员对她采用了无麸质饮食和铁剂补充的治疗方式，这也是典型的乳糜泻患者的治疗方式。研究者发现用这种治疗方法后，不仅她的血球计数得以稳定，而且她的精神和心理状态也有所好转。
经过三个月的无麸质饮食后，困扰了她这么多年都难以治愈的抑郁和焦虑症状，竟然消失了！而且患者的日常生活功能和人际关系的恢复也显示着她的心理状态的稳定。
尽管只是针对一个女性的研究，但是积极的结果说明麸质不耐受是一个在抑郁和焦虑症状中经常被忽视的因素，该研究的负责人指出麸质过敏可以发生在任何年龄段，并且症状可以非常多样化，容易导致误诊。
34岁，脑雾、烦躁、频频便秘的她
另一个例子，则来自于一位34岁的母亲。
Mary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一年前她开始感到心悸，眼睑和肩部肌肉抽搐，又过了几个月这些症状开始加重，她晚上睡10小时仍然感觉白天很疲惫，之后她开始感到焦虑，曾经日常生活常干的事现在变成了一种挑战，对于丈夫孩子变得没有耐心，经常对他们发脾气。
她去看医生，医生告诉她的症状来自于压力，之后她接受了药物治疗，用了一种叫左洛复的药物，服药后焦虑症状没有减轻，而且抑郁症状反而加重，同时她还产生了便秘，腹胀以及一种叫“脑雾”的症状（Brain Fog，指头脑迷糊的症状），她再次去看医生并且采血化验结果一切正常。
医生又给她加了一种抗抑郁药和抗焦虑药，之后Mary感到焦虑症状和易激惹有所好转，但是她的精力减退和头脑迷糊的症状却没有任何改善。三个月后Mary开始患上了剧烈的头痛，她去医院被诊断为偏头痛，做了头部和颈部的MRI（核磁共振）检查也显示正常。
情急之下，Mary不得不找了另一个医生，第二位医生发现她存在：维生素B12缺乏；镁缺乏；钙缺乏；辅酶Q10缺乏；麸质敏感；对柠檬杏仁咖啡过敏；她的胰腺没有产生足够数量的淀粉酶。
这位医生为Mary制定了全新的饮食方案，即无麸质饮食。不到两周，她的头痛就消失了，她的脑雾症状和精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她开始排便通畅，不需要泻药。两个月内，玛丽的症状几乎消失了。她又去看了之前的医生。她想让他们知道她在做什么，想给他们汇报一些好消息。但是很遗憾，医生拒绝承认她的饮食和病情有任何关系，只是说如果她觉得这么吃感觉更舒服，那就继续这么吃好了。
看吧，不光是病人，如果对麸质的危害没有足够认识，连医生也很难接受用它来治疗精神疾病。
麸质是如何攻击你的大脑的
麸质损害身体的原理
麸质对身体的损害，本质是一种免疫反应，当人体免疫系统的抗体接触到它所过敏的蛋白质或抗原时，炎症的级联反应便会引发。
麸质敏感主要由对抗麸质中的麦醇溶蛋白（gliadin）的抗体所引发，这种抗麦醇溶蛋白抗体（anti-gliadin antibody）与麦醇溶蛋白结合的时候，身体免疫系统中的一类特殊免疫细胞中的特定基因被激活，一旦这些基因被激活，被称为细胞因子的炎性物质就会产生，直接会对大脑功能造成损害。
抗麦醇溶蛋白抗体的另一个问题是它可以直接和大脑中的特定蛋白结合，而这种特定蛋白又和含麸质食物中的麦醇溶蛋白很像，抗麦醇溶蛋白抗体无法区分两者的区别。所以当你摄入含有麸质的食物后，它们经肠吸收入血，再通过血脑屏障，接着产生上述一系列反应。
很小的改变就能让生活大不一样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精神方面的困扰。在一般的医学模式中，饮食所扮演的角色是被大大忽略的。我们现在的医学模式中，在医生被培训如何观察发现症状并且修复治疗疾病时，很少会去寻找潜在的原因，或是认为这些疾病本质都是遗传性或生物性的。
对于很多数患者而言，药物治疗还是非常必要的。除了遵医嘱服药治疗外，还可尝试一段时间的无麸质饮食，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确实，吃麸质后不会让你马上心梗、脑出血，但是如何定义“健康”呢，如果所谓的“健康”是带着一身多年的慢性病活着，那么我要告诉你，你的生活质量本可以更好，只要你愿意改变饮食，这很简单。
结语
这些年，在与病人和家属密切接触的治疗经历中，我深有感触：说服别人接受新的观点非常困难。我能想象在看完这篇文章之后，还是会有人质疑，调整饮食的方法看起来太“玄”，医生你这样说话负不负责啊？
负责任地讲，精神类疾病是很复杂的，引发的因素非常多，每个人的具体身体状况也会有不同。
那为什么我一定要把低碳水无麸质饮食拿出来讲呢？因为我遇到真实的临床故事告诉我，饮食可以作为一种辅助治疗的手段，如果你经过很多其他形式的治疗并没有很大改善的话，不妨一试，很多人也是试过之后才有了意外的健康收获。
至少，我希望能够帮助有需要的朋友了解饮食与你精神健康之间的关系。
如果你在低碳水无麸质饮食的帮助下感觉更好了，也欢迎在评论区分享你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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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参考：
1.Dohan, F. C. (1966). Cereals and schizophrenia. Data and hypothesis. Acta Psychiatrica Scandinavia, 42, 125 – 152.
2.Dohan, F. C., Martin, L., Grasberger, J. C., Boehme, D. & Cottrell, J. C. (1972). Antibodies to wheat gliadin in blood of psychiatric patients: possible role of emotional factors. Biological Psychiatry, 5, 127 – 137.
3.Dohan, F. C., Harper, E. H., Clark, M. H., Rodrigue, R. B. & Zigas, V. (1984). Is schizophrenia rare if grain is rare? Biological Psychiatry, 19, 383 – 399.
4.Tovoli F1, Granito A2, Negrini G3, Guidetti E4, Faggiano C5, Bolondi L6.“Long term effects of gluten-free diet in non-celiac wheat sensitivity.”，2017 Dec 26. pii: S0261-5614(17)31437-1. doi: 10.1016/j.clnu.2017.12.017.
5.Jessica R. Jackson, William W. Eaton, Nicola G. Cascella, Alessio Fasano, and Deanna L. Kelly
“Neurologic and Psychiatric Manifestations of Celiac Disease and Gluten Sensitivity”2012 Mar;83(1):91-102. doi: 10.1007/s11126-011-9186-y.
6.David Perlmutter, M.D.“Gluten Sensitivity and the Impact on the Brain” https://www.huffingtonpost.com/dr-david-perlmutter-md/gluten-impacts-the-brain_b_785901.html，11/21/2010
7.Malgorzata Urban-Kowalczyk,1 Janusz Smigielski,2 Agnieszka Gmitrowicz3，“Neuropsychiatric symptoms and celiac disease”，4 October 2014 Volume 2014:10 Pages 1961—1964
8.Dr Peter Osborne“Gluten Sensivity - A Cause for Anxiety, Depression and Migraine”, https://www.glutenfreesociety.org/gluten-sensitivity-a-cause-for-anxiety-depression-and-migraine/,November 15,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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